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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梅】《王子公园日记》chapter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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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见楼下传来的动静的时候,正坐在房间里像螃蟹腿一样叉开的高脚梯上,两只手和口袋里都装满了东西,等我将它们收拾妥当,方才下楼去探望我的记者朋友,从我忽然兴起开诚布公的那天起,他已经在我这里住了不短的时间。

我特意留意了房间里的黄铜制摆钟,意识到我的假期已经步入尾声。


记者朋友像之前做的很多次的那样,眼睛出神,若有所思的来回折弄着日记本的一角。说实在的我有些不明白为何已经这么久了,他还总是会因为我写的一些话而感到不安。

到目前为止,我还未曾对他隐瞒任何事,全然的释放很能让我感觉享受,但对他来说,承受我对世界最佳球员存有爱慕之心这件事,也许太过了。


揣着些疑惑心思,我走出门,白色的袜子被我拎的很高,Nike商标被染了陈杂的颜色。我平静着欣赏着旋梯下的画面,盯着他和他身边叠着一小沓整整齐齐的日记,脚底磕着大理石台阶。

当时洛杉矶蒸腾的暑气已经慢慢消散,隔着袜子依然能感受到地面暖热的余温。

记者朋友用堪称一种惨淡的眼色注视着薄薄的纸页,见到我下楼之后才恢复了一些神采。


他冲我打招呼,“嘿,内马尔,为爱受了伤的小伙儿。”

我不可抑制的笑了出声,他拍了拍身边的座位,示意我在他身边坐下。

“你就是因为这件事才决定离开的吗,一场婚礼直接把你推向了巴黎?

”我背靠着沙发,将帽子反过来戴好,“我不会这么说。”

“但这看起来惊人的巧合,”他拿起那本巴塞罗那蓝的笔记本,“看看你写的东西,比起要从纸面上洋洋洒洒快要跳出来的少男单恋心思,再给我多一点承认这件事的坦诚又算得了什么?”

我任由自己陷入过分柔软的沙发的包围,“说出来和写出来当然是不一样的。”

“哪个才是你?”

“哪个都是我。”

“只不过,”我用手指点点自己的胸膛,然后指向他手中的日记本,“只不过当时的我和现在的我不一样了。”


“你后悔吗?”

“你说呢?”

“我感觉是的。”

“哈哈,但你得记得那些日记都写在过去的某些时刻,我也会有胡思乱想的时候。现在我要操心事情并不多,只有假期结束之后的新赛季,后悔不后悔,不是在这些事情里头了。”

“你想念巴萨。”

“当然。”

“所以你后悔。”

“哎,兄弟,你可不能这么推理。”

“你不爱他了?”

我嗤笑了一声,“谁要把爱挂在嘴边?你不觉得你作为一个记着,用词都太狠绝了吗?”

“你是个巴西人,天生就会外露情感,热烈的就像狂欢节。”

“但有所区分有益于身心健康。”

“你害怕仔细回想的结果是会得到不一样的答案,是不是?”

“我通常不想到你说的那个程度。”

“不深入思考的时候就触不到G点。”

“嘿,嘿,朋友,你知道吗,我现在发现你有点反应过度了。”


他脸上的肌肉紧张的绷着,那些颤动的情绪并不是我所熟悉的,我感觉困惑。

“所以现在的你更能接受现状是么?你们分开了,而你过的还不错。”

“还好。”

“哦对不起,”他飞快的说,“也没有那么不错。”


事后我回想起来,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已经变得尖刻了,而我还试图退让等着他自己慢慢平复。但他没有,至少不足够叫我不生气,之后的场面绝对称不上愉快,最后终于不欢而散。

而这些我都始料未及。


“我忘了你和队友激烈升温的关系,还有那些关于球场、教练甚至营养师的抱怨,更不用提你在和比赛中的受伤。”

“哈哈哈,怎么我的日子从你嘴里说出来那么惨。”

“因为都是真的咯,你不开心。”

“没有。”

“再说一次。”

“好吧,有的时候,但不是全部。”

“这应该很符合你的预期,一个充满竞争和挑战的巴黎。”

“你这是在讽刺我老兄?”

“当然——不,你知道我的意思。”

“你该注意点的。”

“我会的,但你知道吗,脑子还有身体总得有一个在行动,不然他的下场就是发现自己在浪费人生。”

“哦看,他终于穿上了梦寐以求的10号球衣,在一个唯我独尊的俱乐部,这种感觉可真是焕然一新。”


冷笑割破了我们之间最后的平静。他刻薄的撕掉了他以为虚具华丽的表象,好像现实真如他所说的那般赤裸,布满尖锐和刺痛。

“我已经考虑在下逐客令了,我们今天最好谈到这里。”

“别,内马尔,我没想和你争执。但我觉得我是时候给你些回礼。”

“什么?”

“得了吧,内马尔,说实在话我有些受够你暗地里凄哀婉转的模样,好像曾经一心一意扑在某个人身上结果却被他辜负而不得不草草收尾。恨不得每时每刻都和西班牙远上个千八百万公里,天翻地覆?你不在乎!为了再也不看见他你真是做的够彻底,是他妈个男人就不会逃避感情,去你的世界第三球星,你就是个懦弱的胆小鬼,连说句我爱你都怕的不行。”

“我告诉过你,我离开不是因为里奥,和他还有他的婚礼屁的关系都没有!”

“你拿什么证明,你拿什么欺骗和说服你自己?”

“你用了多长时间萌生出离开的念头,一秒钟?两秒钟?又花了多长时间为它寻找证据?最后终于发现一切都合情合理是不是激动地要哭了?”

“故意遗漏逻辑上的错误,不过是害怕承认自己后悔!”

“给我闭嘴,别以为你什么都知道。”



窗外落下了洛杉矶的黄昏。


我们沉默的站在还未开灯的起居室,空旷的流理台,角落的半打开的行李,垃圾桶的外卖盒子,玻璃上的光给所有的存在留下影子,我在他尚未平复的剧烈呼吸里片刻听不到声音。

这段共处的时间并不长久,甚至断断续续,我曾在泳池边的草坪上期待他的归来。

我毫无保留的将隐秘的心事倾倒而出,比以往任何一件事都做得恣意潇洒,在我已经抛开他们向前走了的现状里,我拉着他的手要他为我惆怅,要他旁观我用孤独的爱意粉饰完美无瑕的过去,我压榨聆听者,强迫他成为我爱情的见证,我要他只发出和我一样被喟叹填充的呼吸,却忽略了原本他也会有立场,会因为知晓我和他的事发生不在我预期之内的反应。


我揉了揉头发,将平檐帽扔向了沙发。

“我还是会想他,觉得和他们在一起踢球才是最无负担的和被百分百信任的。”

“无论是场上的配合还是场下的相处,我们都做到了真正意义上的亲密无间。”

“他们太美好了,我们太完美了。”

“但我知道。”

他死死的盯着我的帽子,好像随时会从里面跳出一只穿着马甲的白色兔子。


时针哒的一声归了正位,僵硬的骨头在我的身体里撑开容留我喘息的空隙。

“但我知道那些日子和那些日子里的我已经锁在一起了,从那天起,在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俱乐部,我都无法复制那些画面,就像我们每个人都无法再年轻一回。即使我有一天回到诺坎普也一样。”

“只要我还想向前走,我就不会回头去找原来的自己。”

“你很安于现状?”


手机亮了。屏幕上的消息弹窗瞬间震动起来,飞速淹没了那半颗黑色的苹果就像被魔鬼吞噬掉无数个在深夜里迸发出的疯狂念头。我低着头,潦草的过滤掉不断跳跃出来的消息,最终停留在一个发生在6月初的聊天窗口。

我终于被手机从下方接连传来的震动麻痹了指腹,我在这故事唯一的旁观者面前狠下了心——“是的。”

他目光里的神采立刻黯淡了下去。




“拒绝采访。”

“不好意思我们拒绝采访。”这句话来自于我右后卫,我这么叫他,因为他在当时从右边护着我走过一段被记者拥堵的通道。


“你和队友的关系怎么样?”

“关于卡瓦尼,你有什么看法吗?”

“你不想对场上发生的事作一些声明吗?你难道没有不满?”一个女声力压群雄。

“喔哦。“我笑着说,“还是有人心疼我,比你强多了是不是?”

“很有趣。”他替我打开通道的门,“我从您身上得到的没有你想得那么多。”

“是吗,我保持怀疑,我没有见过比你更尽心尽力的中间人了。”

“即使是和安德烈·库里相比?”

门在我的身后关闭,他冲着我露出一个假笑,“好了,别对我生气。您是怎么去的西班牙,那不该我去操心。我确实为您来到巴黎几番奔波,谋生而已,虽然我只在商业角度认同这是一笔好交易。”

他注意到我似笑非笑的神情,放开了双手表现出一副轻松态势,“没必要在我这个无名小卒的个人意见对不对?我们就像齿轮和母带一样契合,今年夏天我们都从巴黎手上拿到了彼此想要的东西。”

“外面的记者不觉得。”

“记者?他们不过也是为了谋生而已。”

“你让我想起里约热内卢人在AR步枪上安装全息瞄准镜的时候那种说话的口气。”

“太好了,但我希望您别再这样吓我,巴西黑帮可不是我在梦里想牵扯的领域。”


我躺进黑色的皮质沙发,他坐在我手机后面不停的絮絮叨叨,带着暗纹的领带从他的胸膛晃下,我控制着自己不冲上去用领带结果了那细皮嫩肉的脖子。


“我从始至终都是真诚的。有关于我对巴黎圣日尔曼的需求,它的环境,它能为您给予的一切优待,我没有撒谎。”

“是吗。”

“当然,我想您肯定也感受到巴黎很多高层对您的态度了,他们渴求您,自从您帮助巴塞罗那给巴黎创造了耻辱性的历史,卡塔尔人发了誓一定要将那场比赛的绝对关键人物带回巴黎,现在终于得偿所愿,所以无论是6月份还是此时此刻,他们对您的忠诚一如既往。”

“冠冕堂皇。”我懒洋洋的说。“我今天才看着他罚失了点球,你想听真话吗,我的心情好不到哪儿去。”

“我没有观看完整您的比赛,如果记者说的都是真的,那我认为这样的玩闹不应当在球场上公开出现。”

“这样的——玩闹?”手机被我捏的作响,“你说这是玩闹?”



这是2017年的9月18日,巴黎圣日耳曼在王子公园球场迎战里昂的比赛结束两天之后。

我并未过度沉浸于转会的余震,看着自己的身价创造历史性的记录确实很赏心悦目,每个男人都知道。但我明白此刻远非沾沾自喜的时候。让他们猜去吧,我对公司赚了多少钱根本不在乎,我在意的是别的东西。


埃梅里比我想象的还要紧张,我已经极力在表现友好,但他并没有同我一样坦率。我看了他身后的俱乐部技术总监一眼,然后给了他们可以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交换耳朵的空间。最后我的主教练依然拘束,但他在尽力维持一种东西,我明白他想在我身上获得的那些——不至于形成压迫但有一定自主空间的控制权。我很遗憾俱乐部的官员没有把一项理念灌输到教练团队这个层次。


赛前的更衣室的气氛姑且算是祥和,我转过拐角在他们的注视里走近我的衣柜的时候,丹尼尔同我互撞了肩膀,接着是蒂亚戈,我也和基利安打招呼,气氛很快就热烈了起来,他们身后的乌拉圭人把我们每个人的动作都看在眼里,和我视线相接的瞬间,他正在来回拉扯一条白色的发带,好像那是一把随时可以用来杀戮的弓弦。


我们都很清楚埃梅里在赛前的新闻发布会上说了什么——一旦出现点球,他们会轮流主罚,这一次是卡瓦尼,那么下一次就是内马尔。


我给足了埃梅里面子,我们互退一步,为了今后长久相处的关系,总得做出点牺牲。俱乐部的人从后面追上了我,他急迫的向我传递一个信号,但他的话却恰恰相反——我们会处理好的,慢慢来。



慢慢来,去你的慢慢来。

下半场的比赛开始后的十分钟,关键性的一幕出现了,尽管我已经全身投入比赛,但当这个时点首次出现在场上的时候,我的眼睛里只剩下那颗足球。我看着它在几条腿间温顺的滚动,直到丹尼尔把它抱了起来,他看着我点了点头。我从心里发出一连串的笑声,和卡瓦尼冲丹尼尔发出的不满声音撞击在一起。


赛后丹尼尔抱着我的肩膀坐在更衣室的板凳上,他捏着我的脖颈,动作亲密的让我觉得心安,他没有刻意去压低声音,好像故意说给剩下的人听。蒂亚戈抬头向我们看了片刻,但未发一言,所以那里的人都听到了丹尼尔说的话,他们没有反应,而我也不需要他们作出什么反应,只要记在心里就可以了——

你该看看他在你罚点球的时候一脸渴望的表情,死死盯着你的腿,但人们都能学会习惯,不是吗?



比赛的第78分钟。

“把球给我。”

“什么,走开。”

“你没听到教练说的话吗?”

“没有,快走开。”



三十分钟之后,我和卡瓦尼在更衣室发生了争执。

我已经可以料想后面媒体会如何夸张故事情节,他们可以更放肆点,因为场面的确激烈,我们差点动起手,他冲我嚷嚷——

“我不喜欢你管我要点球的态度!收敛下你的势头,想在我这里装老大?门都没有!”

我则回应道,“这么说你是队里的头号点球手了,我以为是伊布,滋味怎么样,罚一次点球都让你感觉新鲜?”

最后没有发生真正大打出手的局面,蒂亚戈拦在了我们中间,我越过他的肩膀看到了卡瓦尼每一根愤怒的卷发,他开始收拾他的东西,一脚把水瓶踢进垃圾桶,衣柜门砸的震天响,他绕过了想上前的蒂亚戈,并且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我原本以为他会对蒂亚戈恶语相向,但他只是把背包甩上肩膀,怒气冲冲的离开了。我扭过身来小声问丹尼尔,“他是自然卷吗,天生的?”

丹尼尔翻了个白眼,然后搂着我肩膀,说了上面的话,像个真正的大佬一样替我环视着沉默的更衣室。

基利安是唯一一个活着的人,当时他恰好站在我旁边,所以我对他的感觉更为敏感,他延续着之前的动作,丝毫没有受到影响,饮料在他的喉咙里发出一连串的咕嘟咕嘟。我大笑起来。



然而事后媒体让我失望了。我没有被《队报》的标题吸引眼球,编辑用词中规中矩,未增加一丝一毫的情节渲染。反倒是西班牙的媒体隔空叫喊,他们空前的口风一致——“内马尔,想念梅西吗?”






“是的,玩闹,抱歉让您觉得被冒犯了,但我是这样认为。”

“更衣室可从来没有玩闹。”

“那您会如何回忆在西班牙的更衣室生活呢?”

“巴萨是另外一个层面,那里只有玩闹,你甚至可以在里面踢球。”

“当然,虽然我对巴萨的更衣室知之甚少,但就我有限的了解来说,您在那里具有非常令人愉快的人际关系。”

“嗯哼。”

“但真的,只有玩闹吗,您在那里四年,没有错吧,在您的印象里就没有发生过冲突,也包括您到来之前的更衣室吗?”

“你想说什么?”

“您想过梅西吗?”




“在巴萨,只要梅西说他来罚球,没人会有意见,他们甚至没有一丁点不舒服的心思。”

“据我不完全的数据,2008-2009赛季,埃托奥是西甲最佳射手,在巴萨成就梦三的赛程里打进了35球,包括欧冠决赛里对曼联的关键进球。但他最终被卖到了国米,您想知道原因吗?因为他不肯为梅西谦让出中锋的位置。”

“在您和我携手创造了今年转会市场的壮举之前,上一次发生在巴萨的地震级转会,恰好是八年前瓜迪奥拉用埃托奥加上4600万欧元,换来伊布拉希莫维奇。”

“而之后发生了什么呢?”

“伊布只在巴萨呆了匆匆一个赛季就转投AC米兰。”

“我会相信媒体报道的,伊布之后,比利亚加盟巴塞罗那之前,他就被俱乐部明确告知,‘别试图想和梅西争什么’,哪怕你原来也打中锋,他有的是前车之鉴。”


“所有和梅西争抢的人,都只能以离开巴萨收场,他们也是天上璀璨的星星,可惜注定不能成就在巴塞罗那的上空。”

“我是否可以请您回忆,您刚到西班牙的时候,是不是也曾经知晓这一项没有写进俱乐部合作协议里不成文的规矩?”

“2016美洲杯后那场被您闹的天翻地覆的记者会现场,您曾经说梅西是世界最佳的球员,您想要依赖于他,您为了辅佐梅西而踢球。”

“而我绝不会因为这么说而感到脸红。”我替他把话说完。

他看着我,仿佛对我依旧面不改色的说这句话而感到震惊。


“2014年利物浦的前锋路易斯·苏亚雷斯来到了巴萨,您比我更清楚他的表现。”

“全心全意的助攻,不留余力的为梅西奔跑。”

“但据我了解,乌拉圭人的中锋位置,可是梅西主动禅让出来的。”

“世人当然有理由惊诧于你们三位世界级球员竟然可以融洽共处。”

“事实上这不是偶然,这要归功于埃托奥、伊布和比利亚在梅西面前的溃不成军。”

“每次都不厌其烦的在媒体面前说为了帮助梅西拿金球,丝毫不显露野心,我得问一句,您第一次提起想拿金球奖是什么时候?”

“第一次吗,在他面前。”我坐了起来,对这位给我递过三次巴黎圣日尔曼名片的绅士摇头,“好了,我听够了以前的事。”


“我们愿意给他助攻,是因为我们喜欢他。”

“我们能和他一起踢球,是因为我们很强。”

“我为什么不再和他一起,是我自己的选择,和他无关。”

“少来把我和他们的事情搞那么复杂。”



我看了看表,快过了和俱乐部约定的时间,他们已经在隔壁等了我一个小时

。两天前在球场上发生的事情足以叫我断定巴黎并没有明确的对球队表示态度,没有一个人接收到了“谁都别挡内马尔的路,和内马尔争的人必须走”的信号。

去他的轮流处罚,我们都该学的直接一点。


我问他,“你刚刚说到,从你个人角度,这不是一笔好交易?你觉得我不应该来巴黎?”

“无意冒犯。”

“没有关系。”

“只是我觉得,就算外面再如何传言,我身在巴黎,而且会长时间的住在这里的事实不会改变,如果我在这里遭遇了困难,那就是我要直接面对的东西。”

“你们说我不会在这里取得成功,我说我会。”

“您很安于现状?”他愕然。

“是的。”我愉快的说。

“如果它真的不是一笔好的交易,”我对中间人透露了我的想法,最终我拿起他因为激动而发红的手用力甩了那么几下。

“是的,安于现状,”我咬着一点点舌尖,“然后掠夺。”



你会发现,在我和卡瓦尼之后的相处中,不再能看到我们争执过的痕迹。就像我在今年早些,大概在4月份的时候,我对外说的那样——

“我们之间确实发生了一些摩擦,但是我们很快就解决了。点球事件发生三天后,我们坐下来谈了谈。我们两个都是很好的球员,而且我们也都是男人,我们决定私下解决这个问题,而没有告诉其他人。但是媒体对于这件事情的报道越来越多,我认为这是因为他们想以此为卖点,媒体喜欢夸大一些事情,他们说的都不是事实,他们只是用这些吸引人们的眼球。”





7月20日,我离开洛杉矶,出席了基金会第二次的慈善拍卖活动。

关机的后遗症显现出来,夹杂着因为我在法国夺冠后的最多三天没有正常更新社交网络,就导致了他们对我的众多猜测——

“内马尔已经不想看见眼前有足球了,他再也不想看到足球比赛,也许我们会在NBA看到他呢。”

“传奇门将布冯加盟圣日耳曼。”

“新任主帅托马斯·图赫尔。”


拜媒体和网络所赐,关于世界杯假摔的新闻铺天盖地,我想忽略都不行。

“内马尔假摔形象受损,俱乐部高层对此不满。”

“新王横空出世,关于19岁的追风少年姆巴佩。”

“19岁的姆巴佩,差点上演帽子戏法,曾被问为何不披上10号球衣。”

“19岁的姆巴佩,他送走了梅西。”




“那些恶搞我都看过了,我自己也有拿那些东西和孩子们开玩笑。”

“面对对手我的踢法就是盘带,我不能对他们说,‘劳驾,亲爱的,我要进个球,你往左边让一下’,我必须观察对手的动作,然后试图作出他们预料之外的反应。人们可以批判我摔倒的动作过于夸张,但没有人会否认之前的犯规动作。我理解他们的行为,谁都会因为自己无能为力而感到生气。”

“你以为我愿意被人犯规吗,比赛后我总是要用四到五个小时的时间来冰敷,没有经历过的人永远无法了解这种痛苦。”

“改变风格?绝不,我是巴西人,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队友夺冠?是的,我已经送上了祝贺,我也不认为这会改变我们在俱乐部的关系。”

“关于转会的传言是都假的,我们已经迎来了一个足球传奇,我非常高兴能和他,以及一位伟大的教练完成一个绝佳的赛季。”

“是的,是的,我不会离开巴黎,就像我之前说的,我很安于现状,我在巴黎很开心。”





再次回到洛杉矶的时候已经是清晨,庭院里正在浇水,潮湿的空气里晕散着花的香气。

记者朋友拎着行李箱出现在门口。


“哦。”我说。

“哦。”他说。

“嗨。”

“嗨。”


我笑了起来,这让气氛缓和了不少。

“嗯,我要走了,”他说,“我不知道你今天回来......我有其他地方要去。”

“当然,你可以。”我笑着说,“你可以去随便哪里。”

“我看到了你的采访。”他说。

“好的。”我站在他面前。


我想我应该先给他道个歉,他是个好的朋友。世界杯结束后,我最心烦意乱的日子,是他和我一起翻着日记,聊着曾经度过的。我不应该因为自己已然痊愈,就不允许他依然沉湎。虽然不知道他为何突然就爆发了对我的不满,但我想那些都是在某些不经意的片刻积压的情绪。


我从未预想过故事的讲述,会以这样的方式结束,以一场清晨的告别,以我首次出席公开场合的完美采访,以我们曾经在这里建立的,由他深挖我坠至深渊的秘密,沉默旁观我在潮湿的夜晚猛然惊醒的战栗,那种无声和不过度打扰的礼貌值得我铭记的亲密关系。他为我忠诚的保护隐私,我要他承受我单方面的宣泄,让他感染我的癫狂,但我尚未心存感激,反而在这段回溯即将结束的时候,我要他接受一个现实,那就是我已经彻彻底底从过去的回忆中脱离,试图活的像个新的自己,我开始变得过分了,甚至期待能从他口中听到祝愿,获得能让我大松一口气的鼓励,我想能与他达成共识,我正走在正确的道路上,它光明,尽管坎坷,它值得,尽管不轻易。


他是唯一一双还在我秘密心事里闪烁的眼睛,我不能责怪他看到了我毫无抗争的爱情里的自私和颓唐,就像我不能对影子生气。



“对不起。”他说。

****,被抢先了。


“我不该太过度干涉你的私事,而且你已经作出选择,我应该给你一点支持。”

“谢谢。你是个很好的记者,我不该说那些话,对不起伤了你的心。”

“哦没什么,我也不是什么正经记者,我放假的时候通常不把自己当有脑子的人看。”

“如果我们在我的工作时间遇见,我会让你难受到想回家找妈妈。”

“我很开心我们只是一起度假的酒肉朋友。”

“是鸡翅膀朋友,我们在这里吃了两个星期的鸡肉和牛油果沙拉。”

“引以为戒吧朋友,下次别和运动员一起吃饭。”

“没有下次了,我的假期也结束了。”他恨恨的说。

“我看梅西度假也没有吃那些不是人吃的东西。”

“你看了他的照片,对吧?”他问我,眼睛闪闪发亮。


我当然看了,我还把他给泰国少年足球队的送上祝福的视频看了不止一遍。

“你怎么看那些照片,现在网上流传出来的虽然不甚清晰,但足够我们品味了,你说呢?”

“呃......我看他玩的很开心,这样的放松很好,很好。”

“我觉得我看到了他的肌肉,腹肌真的不错哈,胡子让他显得过于老成了."

"难怪人们都吹嘘一个时代要终结了,要我说这是剃胡子就能解决的事,你觉得呢?”


我有点想掏出手机好好看看那些照片了,“有吗,没有,在我印象里他一直都是很年轻帅气的样子。”

“哦。”

“你这个态度让我有点生气了,老弟。别在我面前说他的坏话。”

“不是成心,但我觉得是你和他太久没见了,对他的印象才没有更新。”

他在我伸手之前用手机隔开了我们之间的距离,“轻松点,别这么暴力,你看看照片。”


屏幕离我太近了,我只能这样说。

漫天漫地的海水淹没了我的脖颈,明晃晃的太阳让我眯起眼睛。我只能看见那条布满黑色刺青的左腿,红色的短裤危险的挂在他的胯骨,露出大片大片的皮肤。还有腹肌,是的,该死。


“想说点什么吗?”

我听到了自己喉咙里的干咳,“我讨厌他穿白色的,尤其是白色的球袜。”

“你讨厌他?”

“是的,我讨厌他的衣服,每一件。”

“然后呢?”

“它们都衬着他的皮肤,白的让我头晕。”


他把相机收了回去,海水立刻从我周身褪了下去。

他朝我伸出手,“内马尔,我能不能用一下你的手机,我的在我们前几天吵架的时候被我给摔坏了。”

我递给了他。”

我得输入一个假名字,你说呢。”他的手指飞快的在屏幕上敲打,“不能让人们看出来这里住着的是什么人,你快进屋子吧,出租车还有两分钟就到了,别让司机看到你。”


他拥抱了我,我理解这是真正和好的信号。

我开心的说,“一路顺风,兄弟,很遗憾我不能亲自送你。”

“还有,谢谢,我真心的。”

他琥珀色的眼睛有点红,我安抚他说,“没事,那些不愉快都过去了。”

他欲言又止,然后对我说,“你知道莱蒙托夫写过一首诗,我晚些时候发给你看。”

我笑着点点头,握住了他伸出来的手。

“我很高兴能陪你一小段的路程,我希望你一切都好,你值得幸福。”

“谢谢。”我忽然有些心酸,“我会的。”

他非常用力的拍了拍我的后背,“好样的,就这样想,内马尔,那就再见吧。”

“我们巴塞罗那见。”

“等等,什么?!”

“我不去,为什么我要去巴塞罗那?”


他已经开始把我往门里面推了,然后一把摔上了大门。我有种不详的预感,但外面传来了出租车司机一脚油门飘移到门口的声音,我退后了一步。

“说清楚,我为什么要去巴塞罗那?Kasper!”


Kasper把行李箱踢下滑坡,一边追着箱子跑一边回头冲我大喊——

“还能他妈的做什么!去道歉!!”

“你做了什么!?你做了什么?!”

“回头检查你的手机!告诉过你了,我现在是工作时间!!”



“Low battery”

被扔在草坪上的手机发出声响。

我颤抖着把它捡了起来,手机停留在WhatsApp 的聊天界面——

Neymarjr send a message to leomessi:


——我讨厌你穿衣服,你白皙的皮肤让我头晕目眩

——你发错消息了吗

——哈哈哈哈

——没有



我有点站不太稳,想找个什么东西支撑。

而手机突然说话了,我浑身的汗毛乍起。


“没想到你对我意见这么大。”

“......里奥?”

“是我。”我挂掉了电话。


然后毫不犹豫把它抛了起来,一脚爆射将它送出了花园。我想起Kasper说过的话,他的相机,他上次离开时要去一个重要的采访,采访!还想起散落在客厅的日记,我有点胃疼。

等等,我好像听见了手机砸在马路上发出碎裂的声音。

我撑不住了,找到墙边扶着。


“内马尔·达席尔瓦在今日要死透了”的粗体弹幕轰炸着我的脑袋。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像第一次打架,第二次一脚远射打烂别人家的窗户——

咣啷!一切都碎掉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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